“你从哪里来你要去哪儿”他松开手,情不自禁地问。
若有若无的触碰感消失了。
宇宙的主人无声地咕哝,带着一丝困惑,祂重新闭上眼睛,恒星随之熄灭。
信徒单方面的连接被切断了,金红的鲜血从圣城的祭司们的体内汹涌呕出,希望燃起,继而再度破灭的剧烈痛苦,甚至令他们幽微地憎恨着神。
没有回答,蛾子带领他朝未知的方向飞去。阎知秀站起来,他的直觉从来没有出过错,直觉告诉他跟上,于是他就跟在这只飞蛾身后,慢慢走出了这片黑暗笼罩的地方。
“……他醒了”
“他醒了。”
“可怜的东西,他终于醒了……”
感官逐渐清晰起来,阎知秀首先感觉到的是疼痛,浑身都疼,最疼的伤口在脑门上,恐怕还没完全愈合,需要立刻救治。
再次闻到的,是一股各种气味混合在一块儿的汗臭,它绝不令人愉快,阎知秀迷迷糊糊的,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一辆贩猪车。
最后,是潮湿闷热的空气,不怎么干净的垫板,摇摇晃晃的外部环境,还有繁多粗重的呼吸声——阎知秀顿时心生警觉,不对,我不会真的被人卖到贩猪车上了吧
他拼尽全力撕开眼皮,透过被血糊住的睫毛努力往外看……光线昏暗,只能隐约看到好些个影子,不像猪。
那就好,他松了口气,我还有救。
“……这是哪里”他嘴唇嗫嚅,努力从沙哑干痛的喉咙里沥出几个字,“你们……是谁”
旁边窸窸窣窣了一阵子,一个冰凉的水壶嘴抵到唇边,阎知秀直觉没毒,赶紧张开嘴,费劲地吞咽了几口。
水的味道非常古怪,跟泡过陈年干草老床垫似的……但条件有限,阎知秀不是挑剔的人。
他的武器全没了,身上的装备被扒得比洗过还干净,幸好打在耳骨里的翻译器还在任劳任怨地工作,阎知秀听见旁边传来小声的回答,口音浓重,不过勉强能听懂:“我们已经是神恩选民的奴隶了,你也是。”
阎知秀:“”
我是什么我是,什么神恩选民,什么奴隶,我是不是又被啥邪教势力抓走了
他沙哑地笑出一声:“别逗了,从没听说过什么神恩选民的……我到底在哪儿”
“下级天佑星,”另一个声音老老实实地回答他,“我们都是被选民主人挑中的‘人’。”
阎知秀张了张嘴,两句话的工夫,他已经察觉出自己和这些人天堑般不可逾越的代沟……与其这样,不如换个沟通方式。
“听着,我是星际猎人协会的高阶成员,我的名字是阎知秀,代号洞见者。我需要你们帮我给协会传递一个消息……”他喘了口气,“只要消息传到,我可以给你们支付一个人情,一个免费委托,或者……”
然而,话还没说完,周围的“人”便带着畏惧,戒备,不解,嫌恶……种种兼具的情绪,像躲瘟疫般避开了阎知秀。
“异端者!”其中一个痛斥他,“这里没有‘猎人协会’,没有‘高阶成员’,这里是选民的世界!这里的一切,我们所能拥有的一切,全来自于古老之蛾的恩赏。”
“神的名字将从选民的口中说出,他们便代替神,在整个土地上行使祂威仪的王权。”另一个开口道,“趁早打消你亵渎的念头,异乡人,选民主人定下的死罪有很多,但是不信的罪,比死亡更加可怕!”
一时之间,车厢内的氛围肃穆得近乎凝结……阎知秀唇边的笑容逐渐散去了,看来这个邪教的棘手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料。
“好吧好吧,”他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,慢慢抹掉眼皮和额头上的血痂,“是我失言了,你们看,我的脑子撞成这样,一下忘记了好多事,你们能不能多告诉我一些比如说,选民是什么,神是什么,那个‘古老之蛾’又是什么”
看见他这个样子,头上确实撞了老大一个豁口,剩下的“人”也不好为难他。先前给他喂水的同伴勉强地说:“选民主人就是被神选中的子民,他们生长着神所喜爱的样貌,并且使神心中欢喜,神就给予选民恩惠。”
“而古老之蛾,”旁边的人用更加恭敬的语气开口,“就是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,运输车停下了。
伴随着两声轰鸣,车门的机关旋转开启,金色的光芒狂卷着冲进车厢,令阎知秀忍不住眯起眼睛,等到适应了光线,他才突然错愕地发现,原来这一路上的同伴都不是人类。
他们有的生长着犄角,有的长满鳞片,有的则在耳后张开一对鱼鳍,但唯一的共同点——这些外星人或多或少都拥有人类的大致特征,不仅五官齐全,而且只有一个头,一个身子,两条胳膊两条腿。
“下车!奴隶全都给我下车!”卫兵手持光滑的长棍,威吓地敲打着车厢门,“排成一队!”
混迹在队伍里,阎知秀假装一瘸一拐地落在最后面,想试探一下长棍的威力,然后就不出所料地被打了一棍。
“走快点!别磨磨唧唧的!”
……很好,试探到了,确实是带电的。
阎知秀疼得龇牙咧嘴,歪歪扭扭地站起来。
这些卫兵同样长得……阎知秀也不想物种歧视,但他们的确长得“人模人样”的,除了淡黄色的皮肤,没有眼皮的,杏子形状的眼睛,可以说跟人类是同宗同种的亲戚关系了。
这就是所谓的神恩选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