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娥语声微厉,“本就属于我,我拿回来是天经地义。”
叶妩猜测道:“你是撰写之人的后人?”
“还算有点头脑。”小娥松开她的下巴,站起身,目露神往,好像看见了他的亲人,“我爷爷是先皇器重的镇国大将军,我爹爹从小在军中长大,少有战功,也得先皇器重。是我爷爷和爹爹倾尽毕生心血所著,先皇依照书中所绘神兵利器,秘密打造了一些兵器。为了表示对罗家的倚重与信任,先皇把交给爷爷珍藏,因此,一直珍藏在我家。多年来,秦国人、魏国人多次派人来偷书,都无功而返。后来,我爷爷因病去世,正直不阿、不喜谄媚的爹爹得罪了瑞王,瑞王怀恨在心,污蔑爹爹通敌卖*国,还呈上罪证,列出爹爹四大罪状:拥兵自重,功高盖主,目无尊上,通敌卖*国。狗皇帝看了那些罪证,深信不疑,将爹爹和所有罗家子孙打入大牢,还逼爹爹交出。”
“你爹爹交出来了吗?”叶妩问,想不到这本书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悲惨往事。
“我爹爹知道难逃死劫,以交出为条件,恳求狗皇帝放过罗家子孙。”小娥本是悲伤难抑,忽然面色一变,眼中燃烧着浓烈的仇恨,“狗皇帝答应了爹爹的请求,拿到了,却言而无信,将我罗家满门抄斩。”
“你如何逃过一劫?”
“那年我七岁,狗皇帝登基半年。奶娘带我回乡探亲,回金陵才知道全家获罪下狱。奶娘不让我现身,在斩首那日,带我去看。”小娥再次蹲下来,掐着她的嘴,目眦欲裂,恶狠狠道,“眼睁睁看着所有亲人被斩首,你可知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?你可曾体会过那种锥心刺骨的痛?”
叶妩叹气,难怪她恨死楚明锋,难怪她叫他为狗皇帝,“你如何知道陛下欺瞒了你爹爹?”
小娥道:“奶娘去找沈昭,求他为罗家说情。沈昭说,只要爹爹交出,罗家子孙就不会有事,至多流放琼州。可是,那狗皇帝残暴不仁,将我罗家满门抄斩!”
她越说越激动,声色俱厉,掐得叶妩的嘴很疼。
叶妩悲悯地问:“之后,奶娘带你远走他乡?”
小娥松开她的嘴,继续道:“奶娘担心狗皇帝知道罗家还有一个女儿,就带我离开金陵,在松江府落脚。这十年,我从未忘记爹娘、亲人被斩首的那一幕,永远忘不了他们的头颅滚落在地、血水染红地面的那一刻……此仇不共戴天,我发誓,十年后,必定回金陵复仇!”
叶妩问:“陛下身怀武艺,你一介弱女子,如何复仇?”
小娥乖张道:“你该担心的是,狗皇帝是否舍得。”
“如果他不舍得呢?”
“那你就死得冤枉了。”小娥的眼中布满了戾气,可怖骇人,“整个金陵城都知道狗皇帝被你迷得神魂颠倒,倘若狗皇帝不舍得你死,你就能免于一死。”
“世间上的事,往往人算不如天算。”
“那就拭目以待。”
“如果陛下率精卫前来,你一人之力,如何抗衡?”
“你担心我?”小娥森冷地笑,“有你在手,我怕什么?大不了一死,去陪我爹爹和娘亲。不过有你陪葬,再好不过,让狗皇帝也尝尝痛失挚爱的滋味。”
叶妩又问:“你如何验证是真是假?”
小娥嗤笑,“是罗家之物,身为罗家子孙,岂会没有法子验证?”
叶妩故意道:“我倒是有兴趣知道,你可否告诉我?”
小娥得意地笑,“告诉你也无妨。爷爷所用的纸是一种特殊的纸,全天下绝无仅有。”
“如何特殊?”
“对着日头,可以看见右下角有一个淡淡的浮字,这个字是我爷爷的字:靖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如果陛下洞悉了这个秘密呢?”
“狗皇帝怎会知道?只有爷爷、爹爹和娘亲三人知道。”
“那你如何知道?”
“爹爹告诉娘亲的时候,我站在房门外偷听,就知道了。”
叶妩莞尔问道:“你为什么告诉我?不怕我告诉陛下吗?”
小娥斜唇冷笑,唇角的笑意分外阴险,“我不会给你机会告诉狗皇帝!”
后来,叶妩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涵义。
她冷静地问:“你仿照连环凶杀案的作案手法杀了玉秀和李大爷?”
小娥爽快地承认,叶妩又道:“你潜伏在潇湘楼,打探我的事。近来,关于我的传言很多,你信了传言,认定陛下与我非不一般。因此,你做了周详的计划,在我去潇湘楼教舞的那日,仿照‘鬼面蔷薇’的作案手法,毒死玉秀和李大爷,再把他们吊在房梁上,刻意把窗扇打开一条缝儿。我从桃花厅经过,就会看见。接着,潇湘楼不少人亲眼目睹我在桃花厅,我就有了杀人嫌疑,是疑犯,必须收押在大牢。”
“你所说不差。”小娥一笑,“枉你聪明,也入了我的瓮。”
“有一点,我想不通,劳烦你解答。”
“你想知道,房梁颇高,我手无缚鸡之力,如何把玉秀和李大爷的尸首吊上去。”
“难道你天生神力?”
“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。”小娥扼住她细细的脖颈,“只要我使上五成力道,你就会死。我一脚踹在你身上,你就会因脏腑破裂而死。”
叶妩并不害怕,淡淡道:“你身怀不俗武艺?”
小娥但笑不语,叶妩继续道:“你要我变成杀人疑犯,关在牢房,你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我。其实你何必杀人、如此大费周章?直接在潇湘楼掳我不是更好?”
小娥恨恨道:“我要狗皇帝尝尝挚爱被人冤枉的滋味,再者,你身边总有婢女和侍卫跟随,我想下手,并不容易。如若你在牢房,那便容易得多了。事实证明,我的计划天衣无缝、毫无破绽。”
叶妩明白了,忍不住想,楚明锋会拿真的换回自己吗?如果是假的,小娥会不会玉石俱焚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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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娥松了叶妩腿上的粗绳,拽着她离开木屋,往外走去。
叶妩被她拖着走,惊诧于她可怕的力道,可谓不让须眉。
春回大地,此处山腰林木青翠,沿途有不少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。
来到一块平整、宽阔的空地,叶妩被她拽到尽头——这是危险的悬崖,下面是骇人的无底深渊,一不小心,便会掉下去,尸骨无存。
叶妩心惊胆战,赶紧后退几步。
如小娥所说,等了一盏茶的功夫,楚明锋带着二十骑精卫前来,沈昭伴君左右。
小娥将匕首横在她脖颈前,他们停在二丈之外,冰寒地对峙。
今日碧空如洗,只是日近黄昏,凉薄的日光早已被寒凉的晚风驱散,西天不见灿红的云霞,唯有灰黛的云层。山风猎猎,掠起楚明锋的墨色披风,在肃杀与青翠交织的山间,仿如一只展翅的飞鹰,霸气张扬。
叶妩望向屹立在骏马上的楚明锋,他着一袭黑袍,远远望去,好像他的脸孔也是黑的。他的身边是一袭白袍的沈昭,温润如云间的清风,与他形成极大的反差。
一黑一白,冷酷与温情,好比他们的秉性。
“朕已带来。”楚明锋扬高声音。
“小娥姑娘,不如让我和陛下徒步上前,把交给你。”沈昭提议道,掳走妩儿的人真的是小娥,然而,小娥为什么要?
“沈昭,你一人上前。”小娥喊道。
楚明锋准许,沈昭拿过,下马前行。
在他行至前方半丈之处时,小娥喝道:“站住!”
**关键时刻,打住。这次会发生意外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