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当时我正好经过你的寝房,看见大公子将一个下人推进你的寝房,我觉得有蹊跷,就从窗台进去。”他缓缓说起当时的情况,“那下人手足无措,我扼住他的咽喉,问大公子吩咐他做什么,他一五一十地说了。之后,我将他打晕,见你身中迷心散已深,若不及时施救,只怕保不住命。”
“你完全可以帮我找解药,何必亲自……”叶妩猛地顿住,脸腮烫如热锅。
“当时已来不及找解药,再者,迷心散的解药,一时半会儿找不到。”
“你不是武艺高超吗?不是擅长解毒吗?区区迷心散能难倒你?”她愤愤地问,“你故意的!”
“对!我故意的!”拓跋泓供认不讳。
她气得说不出话,“你——”
他自嘲道:“我救你一命,你不但不谢我,还怪我救你。女人呐,真是难伺候。”
叶妩知道,不应该责怪他,可是,她宁愿那个神秘男人是别的没有瓜葛的人,也不愿是他。
拓跋泓见她一副气苦的模样,知道她心里不好受,心中也隐隐有气,却无处发泄。
潜伏将军府多年,他看着她一年年长大,出落成一个才情横溢、品貌俱佳的绝色美人,他有时会想,假若拥有这么一个才色双绝的美人,此生无憾。可是,她胆小懦弱,被安阳公主欺负了也忍气吞声,不是他所欣赏的性情女子,他唯有扼腕叹息。
安阳公主施计将她们母女俩赶出将军府,她们在潇湘楼落脚,自力更生,短短时日就闯出名堂,让他刮目相看。她性情大变,与之前的叶大小姐判若两人,他不相信,好奇心促使他决定探个究竟。于是,他掳了她,以金公子的身份与她见面。后来,他发现她与楚明锋等人有瓜葛,便决定利用她追查的珍藏之地。
“后来,有很多次机会,你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叶妩又问。
“你不会想知道那人是我,我便不说。”拓跋泓冠冕堂皇地说。
她气结,无言以对。
的确,她真的不愿那个神秘男人是他。知道真相,不如不知道。
她默默喝茶,从头梳理一遍他们之间的事……他救自己一命,接着利用自己查找的珍藏之地,后来,他拿着那本假的回魏国,在扬州相遇时,他表明心迹……后来,她随他来到洛阳,再次被他利用……
他数次利用她,对她的情究竟有多少,还真看不出来。比起楚明锋……没得比……
“虽然你救过我几次,但也利用过我几次,算扯平了。”叶妩以谈判的口吻道,“现在,我不欠你。这次合作,是公平交易。”
“公平交易?”虽然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,但是,拓跋泓猜得到大概意思。
他与她之间,一直以他为主导,由他掌控大局,她是他瞄准的猎物,手到擒来,绝无放手的余地。
她表明心迹,语声坚定,“虽然王爷救过我,但我心如磐石,永不转移,你还是趁早死了心。”
————
回宫后,叶妩和拓跋凝站在宫道上分道扬镳,一个御前公公自称奉了安公公的命来传话。
半个多时辰前,陛下再次昏厥。
她们大吃一惊,匆匆赶往承思殿。
暮色深浓,寒风呼啸,天子寝殿已经掌灯,龙榻那边的灯影却幽暗低迷。
魏皇躺在龙榻上,喘着粗气,气色灰暗,眼眸张开一丝缝儿,看似很虚弱。
林太医和章太医站在窗台前,低声说着什么。
“父皇究竟怎么了?你们怎么当太医的?”拓跋凝走过去,又怒又急地质问。
“公主,微臣已为陛下施针,陛下已有好转。”林太医禀奏道。
“这也叫好转?赶紧治父皇啊。”她气得想抽人。
“微臣正与章太医商量如何医治陛下,公主稍安勿躁。”林太医颇为淡定,不慌不惧。
恰时,拓跋泓、拓跋泽匆匆奔进来,奔到龙榻前,看了看魏皇。
拓跋泽焦虑地问太医:“父皇身患何症?为何昏厥?”
章太医回道:“微臣还无法断症……”
“庸医!”拓跋泽怒斥。
“三皇兄稍安勿躁。”拓跋泓劝道,“父皇的病症,就这么难断症?”
“王爷恕罪,微臣无能。”章太医诚惶诚恐地请罪。
叶妩与拓跋泓对视一眼,希望从他的表情瞧出端倪,可是,毫无所获。
太奇怪了,魏皇为什么再次昏厥?
忽然,魏皇吐出一口鲜血,众人围在龙榻前,失声惊叫,“父皇”,“陛下”,不绝于耳。
林太医挤进来,立即为魏皇把脉。
拓跋凝眸泛泪光,紧张地问:“父皇怎么会吐血……”
林太医闭目把脉,凝神细听,过了半晌才睁开眼,凝重道:“从脉象来看,陛下怕是……身中一种奇异之毒……”
“中毒?”
众人异口同声,满目震惊。
叶妩心尖一跳,又有人谋害魏皇?
拓跋泓忧切道:“还等什么?速速为父皇解毒。”
林太医道:“王爷有所不知,微臣还不能断定陛下身中何毒,倘若冒然下药,只怕有损龙体……”
“那如何是好?何时为父皇解毒?”拓跋泽问。
“微臣和章太医一同研究如何落毒、陛下如何中毒、身中何毒,希望明日能研制出解毒方子。”众人皆急,唯独林太医不紧不慢、不急不躁。
“速速去研究。”拓跋泓吩咐。
叶妩正为魏皇擦拭嘴角的血迹,宫人换了一床棉被,拓跋凝站在一旁,一脸的担忧。
魏皇时而昏迷时而醒着,脉搏微弱,心脉不振,太医说,随时有可能在睡梦中去了。
这夜,四人守在承思殿,有的在大殿坐着睡着了,有的靠在小榻上歇息,有的坐在床头,迷迷糊糊地睡着。
四更天的时候,林太医端着汤药进寝殿,给魏皇强行灌药。
灌了大半碗汤药,魏皇吐出一口乌血,仍然昏迷。
“父皇又吐血了,怎么办?”拓跋凝急哭了,泪光盈盈。
“公主莫担心,此血乃乌色,是毒血。”林太医道,“吐出毒血是好事,是解毒。”
众人这才放心了。
拓跋泽又问:“但父皇为何还不醒?”
林太医道:“据微臣估计,不出半个时辰,陛下应该就会醒。”
于是,众人继续等,等着等着,都睡着了。
————
果不其然,大约半个时辰后,魏皇醒了,不过,身子很虚弱。
众人见陛下苏醒,欣喜地笑了。
魏皇的眼眸耷着,好似怎么也睁不开,鼻息微弱得近乎于无,“朕身中何毒?”
林太医回道:“陛下所中之毒,微臣还无法断定。不过陛下体内的毒只是少量,不足以致命。”
拓跋泓剑眉紧拧,“父皇怎会中毒?是误食还是有人落毒?”
林太医道:“微臣还不能断定,还需彻查。”
“父皇,无论是误食,还是有人落毒,都要查个水落石出。”叶妩蹲在床头,顺着拓跋泓的话头说。
“父皇,此事非同小可,务必彻查。若有人胆敢毒害父皇,儿臣定当不饶!”拓跋泽攥紧拳头。
“就由齐王彻查吧。”魏皇轻缓道。
“父皇,儿臣愿和四皇弟一同追查此案。”拓跋泽自告奋勇。
魏皇轻轻地点头,“你们守了一夜,都回去歇着吧。”
众人离去,叶妩留下来照顾他。
他招手,让她坐在床边,“翾儿,朕这些儿子,信不过。”
“父皇为什么这么说?”她伤感道,这便是帝王家的悲哀。
“他们在想什么,朕岂会不知?”魏皇轻叹,“他们巴不得朕立即驾崩,他们便可坐上帝位,坐拥江山。”
“陛下会不会想太多了?”她心想,魏皇心如明镜,还没病得糊涂,看透了这几个儿子。
“朕也年少过,了解他们的心思。”他身子魁梧,却这般虚弱,任人宰割,令人心生恻隐,“你还记得吗?前些日子朕总是不适,时感疲乏,偶尔头疼欲裂,太医找不到病因,想必是中毒所致。”
叶妩恍然大悟,“这么说来,父皇是中了一种慢性的毒。有人在父皇的茶水或是膳食中落毒,日积月累,积到一定的量,便会毒发身亡。”
他深以为然,她不解道:“可是,如果有人落毒毒害父皇,应该不只是吐血,为什么父皇只是昏厥、吐血?”
“朕也想不通,想必是这些日子朕每日喝汤药,毒与药相克,便提前发作。”
“有此可能。”她蹙眉寻思,“不知落毒的人是谁?”
“齐王。”魏皇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。
**魏皇真的猜到了下毒之人吗?真的是拓跋泓下毒谋害魏皇吗?